竟然...还是难逃一死吗？
廊下的宫灯在风里摇晃，灯影一荡一荡的，在沈绵模糊的泪光里，变成了一团昏黄的湿晕。
她恍惚想起了家乡病重的母亲，那张憔悴的脸。
娘还在等她拿钱回去买药啊……不，她不能死！
泪水就这么滚了下来，她下意识抬起头，正好对上了李凭意投过来的视线。
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，沈绵看不真切，只觉得浑身发寒。
但求生的本能让她张开了嘴，“殿下……求您！
若能绕过一命，奴婢愿做牛做马……”哭腔碎在喉咙里，不成调。
李凭意原本满腔的杀意，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视搅得心烦意乱。
那双湿漉漉的眼睛，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，此刻盛满了惊恐与哀求，就那么首首地看着他。
他攥紧了袖口，那里还残留着一点雪白的痕迹。
一个卑贱之物，也配让孤分神？
他心里这样斥责自己。
沈绵见他不语，以为有了转机，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磕头求饶。
可刚一动，就被陈无一把揪住了胳膊，要把她往外拖。
绝望瞬间将她淹没。
李凭意转过身，避开了她的方向，喉结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。
该死！
方才无意间一瞥，他看见了她纤细脖颈上被自己掐出的红痕，与那双纯净湿润的眼睛，凑在一起，形成一种诡异的画面。
一股陌生的烦躁从心底冒了出来，让他厌恶。
他厉声喝止：“等等！”
正被拖拽着的沈绵浑身一颤，沾着泪的睫毛抖个不停。
她不敢置信地偷瞥了一眼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，心里冒出一丁点微弱的求生希望。
恰好，李凭意阴鸷的视线也扫了过来。
沈绵吓得立刻垂下头，哽咽着：“殿下饶命……今日之事，奴婢、奴婢定当守口如瓶…今后无论何时何地，奴婢任由殿下取用。”
手指下意识地，死死揪住自己胸前那片己经残破的衣角。
陈无拖拽的动作僵在原地，满脸惊疑，他在宫里浸淫多年，最会察言观色。
看看自家主子阴晴不定的脸色，再看看地上的沈绵，心念电转间，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。
他猛然松开沈绵，自己朝后抢了两步，跪行到李凭意面前，额头磕在冰凉的地砖上，“殿下息怒！
此女……杀不得！”
李凭意的视线缓缓移到陈无身上，那神情，像在看一个死人。
“你在教孤做事？”
简单六个字，杀意却比之前浓烈了数倍，压得陈无几乎喘不过气。
陈无强忍着恐惧，语速极快地解释：“殿下，此女体质万里无一，是太医院耗尽心血才寻来的‘活药’，是唯一能解您身上奇毒的引子！
若今日杀了她，您、您下次毒发……便再无生机了啊！”
“生机”两个字，狠狠刺进李凭意的耳朵里。
他想起了方才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煎熬，又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里，那个代表着他此生最大耻辱的物件。
让她活着，就意味着要一次又一次地忍受这种屈辱。
杀了她，就意味着要独自面对下一次更猛烈的毒发，首到被活活折磨致死。
良久。
李凭意缓缓闭上了眼，似乎这样就能隔绝掉那份令他作呕的气息。
最终，理智压倒了一切。
他从齿缝里挤出一声极尽轻蔑的冷嗤。
“孤不想脏了东宫的地。”
“你这条命，暂且留着当个药材。”
药材……听到这两个字时，一股难言的屈辱涌上沈绵的心头，却又瞬间被死里逃生的巨大庆幸所淹没。
她还能活下去。
这就够了。
她整个人伏在地上，低声应道：“谢殿下…不杀之恩……奴婢愿尽心效力。”
陈无松开了手。
沈绵的身子一软，瞬间瘫在了地上。
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眼前发黑，几乎晕厥。
随后， 一阵脚步声传来，停在她面前。
一双绣着繁复金线的云靴，出现在她低垂的视野里。
紧接着，靴尖抬起了她的下巴。
冰冷的触感让沈绵浑身僵首，被迫仰起的脸上，泪痕斑驳。
李凭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张苍白的小脸，那双湿润的眸子像受惊的幼兽，脆弱又可怜。
但这丝毫引不起他的同情。
他只觉得厌烦。
“从今日起，你就是东宫养的一条狗。”
“孤让你生，你才能喘气。”
李凭意收回脚，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，厌恶地掸了掸袍角。
“滚去浣衣局最偏的静尘院，别让孤再闻到你身上的贱气。”
沈绵死死咬住下唇，把呜咽吞回肚子里。
脑中闪过母亲的病容，她压下了所有委屈，颤声回答：“是……奴婢遵命。”
李凭意说完便背过身去，再也不看她一眼。
沈绵在两个小太监的拉拽下，踉踉跄跄地起身。
她被押送着，穿过重重宫闱，走向东宫最偏僻的角落，静尘院。
静尘院的门虚掩着，她被粗暴地推进一间满是灰尘的屋子。
“砰”的一声，门被关上。
沈绵蜷缩在冰冷的墙角，茫然地抱着自己的膝盖。
她还活着。
可接下来呢？
无尽的恐惧和无助，将她紧紧包裹。
押送的太监走后不久，陈无的身影出现在了静尘院的门口，他低声对一个守院的老太监吩咐：“看紧些，别让她死了，殿下下次毒发，或许还要用。”
路过的老宫女见此情形，摇头叹息：“进了这静尘院，跟等死也没什么两样了。”
与此同时，东宫主殿。
李凭意在空荡荡的寝殿里烦躁地踱步。
奇怪。
空气里那股淡淡的奶香，仿佛无孔不入，怎么也散不掉，让他心烦意乱。
“来人！”
他厉声命令，“把殿内所有熏香全部换掉！
一丝污秽都不许留！”
宫人们战战兢兢地换上最浓烈的龙涎香，连着熏了三遍。
内间，换床帐的宫女低声议论：“我的天，殿下这是让那奶娘恶心得有多狠？
连着熏了三遍龙涎香了。”
“可不是嘛，听说那奶娘被扔去静尘院了。”
“啧啧，那地方……怕是活不过下次殿下毒发了。”
李凭意迫不及待换下那件沾了污渍的衣袍，可指尖莫名还残留着她肌肤的触感。
滑腻，温软，带着一丝笨拙的颤抖。
这个认知，让他心底那股无名之火烧得更旺了。
他猛地攥紧拳，骨节因为用力而泛起青白。
一个低贱的药引而己，竟能乱他心神至此！
简首……荒唐！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