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清晨，天光未亮，寒意己经顺着窗缝钻进了宿舍。
方序的生物钟在六点整准时将他唤醒，他利落地起身，尽量放轻动作，但床架依旧发出了细微的吱呀声。
下铺的谭萧牧在睡梦中不耐地翻了个身，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。
方序动作顿了顿，抿了抿唇，最终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爬下梯子。
他昨晚刷一套物理竞赛题到深夜，此刻脑袋像是灌了铅，沉甸甸的，急需咖啡因的拯救。
他瞥了一眼阳台——昨晚洗好的几件校服外套挂在一起，在朦胧的晨光中看起来大同小异。
他随手从靠近门口的位置取下一件，他记得自己就挂在这个位置，看都没看就穿上了，他抓起书包，轻手轻脚地带上宿舍门，朝着教学楼快步走去。
教室里果然还空荡荡的，大部分同学去进行晨跑，只有几个同学。
方序走到自己的座位，将那件带着陌生香气的外套脱下来，因着实在困得厉害，便顺手将其团了团，垫在桌子上，打算趴着小憩片刻。
外套上的皂香包裹着他，竟让他比平时更快地陷入了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。
但自己好像用的是其他味道的洗衣液吧……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边缘时——“砰！”
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，桌子被拍得猛地一震，连带着他枕着的“枕头”都跳了一下。
方序瞬间被惊醒，心脏狂跳，一股被惊扰好梦的邪火“噌”地首冲天灵盖。
他猛地抬起头，睡眠不足加上起床气，让他火气很大，狠狠瞪过去。
果然是谭萧牧。
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，正站在他桌前，脸色古怪，带着点刚跑完步的微喘，眼神在他脸上和那件被蹂躏得皱巴巴的校服外套之间来回扫视，表情复杂得像打翻了的调色盘。
“方序！”
谭萧牧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。
方序怒气冲冲，刚想开口骂他“发什么神经”，却被谭萧牧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。
“你他妈穿的是我校服外套！”
“……”方序满腔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灭，只剩下滋滋的白烟和彻底的懵圈。
他呆住了，那双因怒气而显得生动的眼睛瞬间凝固，长而密的睫毛困惑地眨动了两下。
他下意识地低头，看向自己桌上——呃，刚刚被当枕头的校服。
然后又抬眼，看向谭萧牧手里抓着的那件，明显是匆忙间从宿舍带出来，此刻正被他攥得紧紧的同款蓝白色外套。
电光火石间，清晨阳台那几件挂在一起的外套，以及穿上后不属于自己惯用洗衣液的皂香……所有细节串联起来，指向了一个让他头皮发麻的事实。
好像穿成这个家伙的外套了！！！
一股热意“轰”地一下从脖子根蔓延上来，瞬间席卷了他的耳朵和脸颊。
方序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。
他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吐不出来。
那点残存的困意早就被这惊天巨雷劈得烟消云散。
周围零星几个同学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，好奇地望过来。
谭萧牧看着他这副难得一见的、从冷脸暴躁切换到呆滞茫然的样子，尤其是那迅速泛红的耳根，心里的那点憋闷和古怪感突然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新奇取代。
他原本铁青的脸色缓和了些，甚至嘴角开始控制不住地想往上扬。
他往前凑近一步，压低声音，带着那种惯有的戏谑语调，一字一句地问：“方同学，这么喜欢我的味道？
以至于要偷偷穿走我的校服，还抱着睡？”
“你胡说八道什么！”
方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，猛地回过神，一把抓起桌上那件皱巴巴的校服外套，几乎是砸向谭萧牧怀里，“谁喜欢你的味道！
我那是没看清！”
他的动作因为慌乱而显得有些笨拙，整个过程，他的脸都偏向一边，根本不敢看谭萧牧的眼睛，只有红透的耳廓暴露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。
谭萧牧接过那件外套，抖开，果然在衣领内侧看到了老妈绣的、防止他弄丢的缩写“TXM”。
他意味深长地“哦——”了一声，尾音拖得老长。
“原来方大学霸，不仅记忆不好，”他晃了晃手里的校服，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，“眼神也不怎么样嘛。”
方序此刻只想原地消失。
他一把抓过自己的书包，从里面胡乱掏出课本，“啪”地一声摊在桌上，企图用学习来掩盖这令人窒息的尴尬，冷硬地丢出两个字：“闭嘴。”
谭萧牧心情大好，也不再穷追猛打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，拎着交换回来的校服，步履轻快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。
他觉得，今天早上的空气，格外的清新。
早读课正式开始，教室里充满了琅琅书声。
但207宿舍的另外两位成员——谭钰和周明轩踩着点冲进教室时，明显感觉到前排那两位大佬之间的气氛，比往常更加诡异。
方序正襟危坐，目不斜视地盯着课本，浑身散发着“生人勿近，近者格杀勿论”的寒气。
而谭萧牧，则一手支着下巴，嘴角挂着一抹压都压不下去的笑意，眼神时不时地就往方序那瞟。
谭钰小心翼翼地坐下，转头用气声问：“明轩哥，我哥和序哥……又怎么了？”
周明轩推了推眼镜，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了然，他低声回道：“看样子，是发生了一些……涉及个人物品归属和气味辨认的，重大外交事故。”
谭钰：“……啊？”
方序一整个早上都感觉那该死的阳光皂角味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，以及谭萧牧那家伙时不时瞥过来的目光，让他烦躁得想打人。
晦气啊！
他第无数次在心里咆哮，并下定决心，以后晾衣服，一定要离谭萧牧的远远的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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