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踩着大理石的台阶向上走。
脚步声在过分安静的大厅里回荡。
像敲在每个人心上的闷鼓。
身后那一片死寂，几乎能吞噬掉所有的光线和声音。
我能想象出他们此刻的表情。
震惊，恐惧，难以置信。
还有……悔恨？
或许吧。
但对我而言，已经不重要了。
二楼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，吞没了脚步声。
我走向尽头那间，曾经属于我母亲，后来被陈美凤霸占多年的主卧。
手放在冰凉的门把上。
轻轻一拧。
门开了。
里面是陈美凤精心布置的奢华风格，满眼都是炫目的金色和丝绒。
俗不可耐。
我反手关上门，落锁。
隔绝了楼下可能传来的任何噪音。
背靠着冰冷的门板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。
脸上被扇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。
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。
父亲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。
陈美凤摔碎的酒杯。
梁佳尖锐的指控。
赵霖那看似关切，实则施舍的“劝慰”。
还有那些宾客们，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落井下石。
一幕幕，在眼前闪过。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，闷得发慌。
我走到梳妆台前。
镜子里映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。
左边脸颊上，还残留着清晰的指印。
红得刺眼。
我伸手，轻轻触碰那火辣辣的地方。
指尖冰凉。
三年了。
我离开这个家，整整三年。
被他们像丢垃圾一样，送到国外，不闻不问。
美其名曰“留学深造”。
实则，不过是陈美凤容不下我这个原配留下的女儿，想把我踢得远远的。
父亲呢？
他默许了。
或许在他心里，我这个性格倔强，不懂得讨好卖乖的长女，早就成了他的污点。
比不上梁佳那个会撒娇、会哄他开心的“小棉袄”。
我在国外是怎么过的？
他们根本不在乎。
也不会想知道。
住最便宜的房子，打几份工，啃着干硬的面包，在图书馆熬过无数个通宵。
他们大概以为，我在外面早就堕落成了乞丐，或者靠着不清不楚的手段混日子。
所以，梁佳才会那么笃定地污蔑我偷项链。
所以，陈美凤才会迫不及待地摔杯子，想把“家贼”的罪名坐实。
所以，父亲才会不问青红皂白，直接动手。
所以，赵霖……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、等我的未婚夫，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们那边，逼我道歉。
心口一阵尖锐的刺痛。
比脸上的巴掌更疼。
我闭上眼，深吸一口气。
再睁开时，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。
从随身的行李箱夹层里，拿出一个轻薄的文件夹。
里面，是几份文件的复印件。
梁氏集团股权转让协议。
母亲临终前，秘密委托律师办理的。
她早就看透了梁宏远的薄情，和陈美凤的野心。
所以，她把她名下所有的股份，以及她娘家留下的巨额遗产，通过各种复杂的信托和离岸公司操作，全部转移到了我的名下。
条件只有一个——
在我年满二十五岁，或者，在我认为必要的时候，才能启动。
母亲用她最后的力量，为我铺好了路。
留下了一把，足以掀翻整个梁家的利刃。
而今天，就是我认为必要的时候。
楼下隐约传来了压抑的争吵声。
是陈美凤尖利的声音，带着哭腔。
还有父亲低沉的怒吼。
听不真切。
但猜也能猜到。
无非是惊慌失措的质问，和推卸责任的互相指责。
狗咬狗。
我走到窗边，撩开厚重的丝绒窗帘。
窗外，夜色浓重。
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，湿漉漉的地面反射着别墅区的路灯，一片迷离的光晕。
这栋房子。
这曾经充满我和母亲回忆，后来被陈美凤母女鸠占鹊巢的房子。
现在，法律意义上，彻底属于我了。
母亲留下的遗产里，包含了这栋宅子的地契和产权。
只是以前，我念着那点可笑的“父女之情”，一直没有动用这份权利。
现在看来，真是天真得可笑。
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窗玻璃。
接下来，该怎么做？
终止合作，只是第一步。
敲山震虎。
让她们知道疼，知道怕。
但远远不够。
陈美凤和梁佳，就像跗骨之蛆。
不把她们彻底从我和母亲留下的东西里清除出去，我寝食难安。
还有父亲……
想到他刚才那毫不犹豫的一巴掌，心脏依旧会泛起寒意。
在他心里，我到底算什么？
或许，什么都不是。
既然如此，那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。
门外，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。
还有梁佳带着哭腔的喊声。
“姐姐！姐姐你开开门！”
“对不起姐姐！是我错了！我真的错了！”
“你原谅我这一次吧！我不是故意的！”
她的声音又尖又细，带着一种刻意表演出来的惶恐和可怜。
我靠在门板上，面无表情地听着。
“姐姐，那合作不能终止啊！爸爸会打死我的！”
“求求你了，姐姐！你出来我们好好说，好不好？”
她开始用力拍门。
砰砰的响声，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。
“梁桑！你开门！我知道你在里面！”
“你非要做得这么绝吗？我们是一家人啊！”
一家人？
我几乎要冷笑出声。
刚才在楼下，污蔑我偷东西，恨不得立刻把我送进警察局的时候，怎么不想想我们是一家人？
现在知道是一家人了？
晚了。
她的拍门声引来了其他人。
我听到陈美凤压低声音的呵斥：“佳佳！你干什么！别闹了！”
“妈！怎么办啊！合作没了！爸爸他……”
“闭嘴！回你房间去！”
一阵拉扯和低语声。
门外暂时安静了下来。
但我知道，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，短暂的平静。
陈美凤不会甘心。
梁佳更不会。
她们一定会想尽办法，挽回局面。
或者，想办法……对付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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